《毁灭的曙光》   

        “奶奶，不要再喂贝儿吃了……”小孙女一边抿着嘴，一边委屈地说道。
　　“好好好，奶奶答应你不再喂贝儿吃了，别不开心了，乖……”老奶奶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年幼的小孙女。
　　“噢……奶奶那我去和贝儿玩了。奶奶要小心点哦！”说后，年仅五岁的小孙女蹦蹦跳跳，哼着嚷嚷上口的儿歌，远去了。
　　这时只留下充满疑惑的老奶奶，疑惑再度缠绕在心中，因为这已经不是小孙女第一次告诉她不要喂贝儿了。贝儿在孙女——文夕的四岁生日时，加入了这个家庭。它，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老奶奶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曾多次因这个疑惑询问孙女原因，但孙女总是傻乎乎地说：“嗯……因为贝儿不需要。”若再继续追问下去，小孙女却不晓得如何回答，只是呆呆地思考着。
　　在这三十多年里，习惯了这个只有黑色存在的世界，克服了从五光十色的世界走入了这个黑暗世界的恐惧。在这可怕的世界里不知不觉中拥有了敏锐的触觉与听觉，学会了如何在这个世界中继续生存。在无法辨认颜色的时光里学会了如何重新以不同的角度欣赏世界，在没有光线的世界里继续体会书中的精华。无法亲眼见证有青春年华步入成熟韵味的自己，也无法看见自己逐渐衰老的容颜。只能用触摸的方式，认清自己挚爱的五官，无法目睹孩子跨越每个里程碑欣喜的样子、无法因为见到了孩子喜怒哀乐的表情而别有体验，这便是她三十多年以来的生活。

 
　　缓缓揭开回忆的面纱，那记忆中的大海，蔚蓝的天空和周遭绿色的森林倒影灾害中，白如雪的浪花肆无忌惮地舞动，任由那咸咸的海风将她融化。拥有美　　丽花纹的贝壳三若在金黄色的沙滩；勇敢的海鸥在风海浪尖之处演绎它精彩绝伦的人生；悠游在水中的鱼儿炫耀着自己身处的王国是多么的闲乐……
　　忆起自己年少时所见的，那傲人的生命之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薄薄的雾纱将她的美貌含蓄地表现出来。古树的沉着、藤蔓的攀缘、群禽的翱翔、走兽的战争、虫蚁的爬行……白天的她，显得朝气蓬勃，不论是一草一木都具有异常的生命力。让人惊叹、令人羡慕。夜晚的她，充满着神秘的气息，一不小心就会跌入陷阱，一不留神便会变成猎物。王者的争夺战、母爱的伟大，一切的一切都令人难以忘怀。
　　此时的老奶奶，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追逐那自己曾经熟悉但却陌生的景象。为何熟悉？因为自己曾亲眼目睹那犹如仙境的大自然。为何陌生？因为曾几何时失去了这一份欣赏的权利，又有多少的岁月不曾见事倒着幽美神圣的大自然。满肚子的不甘与委屈那又如何？失去了便是是取乐，怨恨又能如何呢？只有坦然地接受、沉默的人有黑暗摧残，这就是她三十多年来的人生。
　　此时，娇滴可爱的呼唤声再度把老奶奶从回忆中拉回可怕的现实生活中，“奶奶，天黑了，爸爸今晚又不回来了吗？”
　　天真无邪的小孙女再度伤害了老奶奶，她的世界只有黑夜，没有光明。他无法辨别白昼与黑夜，她无法看见耀眼夺目的璨阳，无法看见那搔首弄姿的彩虹，无法看见那千变万化的云彩，无法看见闪烁的星辰，无法看见皎洁的明月……
　　“文夕乖，爸爸最近工作很忙没办法陪你，奶奶陪你去睡觉吧……”老奶奶一边抚摸着孙女的头，一边收起自己的悲伤安慰着令人生怜的小孙女。
　　“嗯，奶奶，可以说故事给我听吗？”小孙女边挽着奶奶枯瘦的手边说道。
　　昔日的纤纤玉手，早已变得苍老枯黄，手里握着孙女温暖的小手，仔细的摸索着熟悉的道路，消息地走上楼去，小心翼翼地数着梯阶，唯恐自己年迈的双脚踩空了一步。依偎着墙壁，慢慢地往左边移去，努力地摸索着门把，一如往常地踏入自己的房间，凭着不断的触摸找寻着开关，小孙女则迅速的跳上软绵绵的床上，迫不及待地盖上暖暖的大棉被，期盼着奶奶所要说的故事。
　　每晚，老奶奶都为孙女诉说着不同的故事，有生动有趣的童话故事、有感人肺腑的民间传说、有扣人心弦的神话故事……老奶奶诉说着“狐假虎威”的故事，小孙女听得津津有味，但去满怀疑惑地问道：“奶奶，这世界上真的有老虎和狐狸吗？”
　　“有，当然有，下次等爸爸有空便带你去动物园看，好吗？”老奶奶因孙女的天真无知笑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孙女已沉睡在自己的身旁，不禁感到孤单。在漫漫长夜中，所听到的是繁华都市的笙歌，是不夜城的浮夸喧哗，完全听不见和谐的叶与风共同兖州的美妙夜曲，更听不见一丝丝烦躁的虫鸣蛙叫声。这就是她的黑夜……
　　听见熟悉的闹铃声，轻轻拍醒身旁的孙女边说道：“文夕，起床了，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嗯……”小孙女在半睡半醒的情况下回答，西部感情不远的缓缓爬起来，整理着床。
　　奶奶熟练地摸索着，寻找自己熟悉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楼，害怕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梳洗完毕后，依着墙缓缓地朝厨房走去，以敏锐的触觉与嗅觉挑选着准备早餐的材料，一如往常地拿起锅子，凭着超人的触感和经验，为心爱的孙女尽心烹调出美味的早餐。钟面上的小鸟活泼可爱地飞出来报时，此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听见楼梯嘭嘭作响的声音，小孙女蹦蹦跳跳地走下楼，奶奶正在为孙女包裹着爱心便当，准被让孙女带去幼儿园吃。
　　“哇……奶奶，今天的早餐好丰盛哦！谢谢奶奶特地为文夕准备”小孙女兴奋地说道。
　　“好，文夕最乖了，快点坐下来吃早餐吧……“老奶奶边解下围裙边说道。
　　静坐在孙女身旁，轻抚着她的小脑袋瓜，细听她齿与齿间相互交错的巧妙结合之声，犹如欣赏者协调的交响曲，演奏会完毕后，孙女把碗碟放入水槽中，对着老奶奶说：“奶奶，我吃饱了，我去穿鞋等校车了。”
　　老奶奶点了点头，朝着水槽走去，摸索着放在固定维兹德清阶级，迅速地找出水龙头的位置，一边清洗着，一边细闻着远处飘来的淡淡花香，倾听着栖息在树上鸟儿的歌唱。之后，老奶奶呼唤着贝儿，靠着它的牵引，来到了门口，听见孙女轻嚷着儿歌，感受她迫不及待想要上学的情绪，手里依然在摸索着花洒，想要为自己的花圃浇花。此刻，隐约听见了巴士引擎声，由隐约变得清晰，音量由弱转强，终于停在了自己的门前，孙女边上这巴士的小梯阶边跟老奶奶道别。巴士渐渐驶远，声音再度由强转弱，直至听不见。
　　老奶奶一如往常地开始做起了家务，虽说是家务，但却一点也不辛苦，老奶奶按一按遥控器，机器人便考试打扫、洗刷……她，清闲地坐在椅子上，再按一按手中的遥控器，听者新闻。待机器人做完家务后，她开始品尝着自己的料理，洗完碗碟后，她又再度为自己的空虚生活陷入迷茫。唯有让自己沉浸于音乐的世界中，懵懵懂懂地过了大半天。
　　直到钟面的小鸟出来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此时的她，才缓缓移动早已僵硬的身子，在贝儿的牵引下，步行到附近的菜市场购买食材。她凭着超人的触觉挑选出新鲜的蔬果、惊人的嗅觉挑出鲜美的鱼肉。一如往常地数着自己的步伐，朝平常所光顾的档位走去。买菜的大婶特别沉默寡言，手脚冰冷，声音也非常独特。卖水果的大叔有个奇怪的助手，走路时总会发出躁人的声音却不怎么说话。也许这个社会的人早已没有所谓的人情味，只有单纯的利益交易而已。
　　回到家后，照常为孙女准备午餐，期待孙女那银铃般的叫声。此时，孙女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儿子，才将孙女在回家中，见见久违的母亲和女儿，共同享用着难得的午餐。听见孙女犹如蜜蜂般一位在父亲身旁，嗡嗡作响地谈论着自己今日所发生的趣事。
　　女孩的父亲是一名出色的眼科医生，也许是因为同情母亲的关系而努力修读这一科，也许是因为从小因母亲是个瞎子而感到自卑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这一科比较赚钱的关系……他，不是一名孝顺的儿子，不是一位有责任感的丈夫，更不是一位关系孩子的好父亲，更加不是一名称职的医生，只不过是一个盲目追逐在名利后头的都市人，一个早已被市侩环境所污染的肮脏人类。因而，他选择的妻子也被迫离他而去。
　　老奶奶深知儿子此行回来的目的并非尽孝道，或者是尽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只不过是想回来要求自己的女儿或是母亲成为他追逐名利的工具罢了。此时的餐桌显得异常的安静，儿子低沉雄厚的声音扰乱了这片寂静：“妈，你想再看见黎明的曙光吗？”
　　儿子的这句话深深地刺进母亲的心里，母亲愣了一愣，然后冷漠地说道：“有人会不想看见吗？”冷漠的口气仍然掩盖不了她激昂不已的情绪。
　　“嗯，那餐后我们在针对这件事做讨论吧……”儿子冷冷地答道，餐桌上又再度恢复初始的安静，但气氛却显得十分怪异。
　　老奶奶心理的不安不自觉的活动起来，不安使他不停地在揣测着这市侩自私的儿子此行回来的目的，猜疑着儿子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又有何意义。中医，午餐借宿的时刻来临，儿子一反常态地说道：“妈，我帮你收拾。”之后便支开文夕去和贝儿玩。
“好了，现在要说什么就说吧……不需要委屈你这个大医生做这些琐碎的家务，浪费你的时间，快说重点吧。”老奶奶一边挖苦自己的儿子，一边手按遥控器只是机器人帮忙收拾。
　　“妈，别这么说，我只是想跟你讨论些事情……”儿子推一推镜框说道，之后便离取了。
　　老奶奶被儿子所说的话愣住了，被儿子无情的言语伤害了，被儿子自私的心态震惊了，被儿子冷酷的行为刺伤了。
　　临行时，儿子说道：“妈，我走了，你好好地考虑看看，决定了在联络我。”
　　老奶奶呆立在那里一阵子后，终于回过神，沉默地走进房间，陷入深思。儿子的话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耳边，一次又一次刺伤了她那早已伤痕累累、历尽沧桑的心。自己的亲生儿子竟假借要为她恢复视力，要去她当论文实力的首位病人。儿子所属的医院乃是享有盛名的大学医院，若他的论文能够成功将有机会争取成为教授。在医学院的教授，犹如掌握生死大权的领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所谓的医生，苦读多年不是为了要帮助人们脱离病魔的折磨，更不是所威的扶困济贫……医学知识对他们而言纯粹只是获得利益的工具，伟大目的，他们不惜以病人作为试验品，试验着各式各样副作用强的药品来至于他们的绝症，令他们生不如死。
　　在三十年前，不论医术如何高明的医生或者是被医学院的腐败风气彻底侵蚀的医生，都没有勇气为自己的亲人开刀。但在短短的三十年间，社会风气已被人类的私欲彻底的控制住了，腐败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求母亲当他的论文的首位实例病人，是可悲吗？还是应该为自己儿子的无情找借口，把他的行为当成是迫不及待想要让失明多年的母亲尽早看看这个世界的模样。
　　孙女被奶奶的一场行为感到纳闷，为父亲的难得归来感到疑惑但却欣喜万分。孙女默默地准备就寝，不敢惊动正在沉思的奶奶，不像往常叽里呱啦地讲诉着自己在学校的故事或是要求奶奶说故事给她听。对这对祖孙而言，这样一场的生活持续了两天。老奶奶终于下定决心，她选择接受这个手术，并通知了儿子。无论如何，她想再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自己从未见面的儿子和孙女……
　　老奶奶在医院接受了整整一个月的彻底检查，不是因为医学院服务周到，虽然检查的越彻底、时间拖得越久、器材用得越多，就可以收取更高的医药费是医学院赚钱的不二法门，但主要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使手术成功，深怕病人任何一滴滴的疾病，影响到论文的成败事小，影响到医院的名声事大。如果手术成功，自己还要在这可恶的医院躺整整三个月，才可以出院。

　　很幸运的，手术成功了。自己的亲生儿字很冷静地在自己身上动刀，也许应该开心吧，培育出优异的儿子，不论面对怎样的患者都能尽全力完成手术，不被私人情感所困扰，这真是造福人群啊！在医院捱过了难熬的三个月，终于，自己的亲生儿字为自己拆下了纱布的那一瞬间，刺眼的光线射入眼睛，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刺眼的感觉，见到了久违的光，再度拥有欣赏视觉艺术的权利。定神一看，自己身处在一间奢华无比的病房，高雅的装饰、一流的医护人员、宽敞的空间、由窗外望去看到的是浮夸的夜景……
　　“妈，恭喜你！手术很成功……”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对自己说道。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正是自己数为蒙面的儿子的声音，仔细一看。儿子遗传到了父亲挺拔的身躯、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单眼皮的双眼显得深邃、紧皱着眉头，直到发现了母亲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才慢慢的放松、嘴角微微地上扬，对母亲流露出手术成功后一生所特有的笑容。看到儿子就犹如看到年轻时的丈夫，但儿子唯一没有遗传到的就是丈夫灿阳般的笑容。
　　此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正蹦蹦跳跳地朝自己逼近，听到的便是小孙女急促的喘息声和呼唤声融为一体，“奶奶！奶奶！你看得到文夕了吗？奶奶，你要带我去动物园哦……”唯一可以欣慰的是终究有人是单纯且真诚地为自己的伏明感到喜悦。小孙女的确长得娇小逗人，天真无邪的明眸大眼，迷人可爱的小酒窝，令人疼惜不止。
　　过了两个星期，老奶奶终于可以出院了。在住院的这段期间，老奶奶亲眼验证了科技的文明，也再度从镜中适应了自己已经老去的容颜。自己年轻时红润的皮肤早已变得苍白，岁月的刀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留下伤痕，智慧的象征布满在自己的头发上。她在这段期间为自己整理了行程表，好让自己重新目睹大自然的辉煌景色。
　　踏出医院门口的那瞬间，她惊呆了。抬眼一望，不是蔚蓝的天空，而是灰蒙蒙的一片，划破天空的七彩线条不再是彩虹的专利，而是各式各样的飞行工具留下的痕迹。喧哗的都市无论怎么繁闹都没有所谓的生气，没有飞禽飞过，更不见任何一支流浪的小狗或小猫漫无目的地溜达，路旁的植物都显得病殃殃，垂死地挣扎着。
　　走到曾经是海的地方，看不到记忆中的海。眼前的海被染地污浊，附近的树连一棵也找不着，更不用谈那梦幻的环森林了。老奶奶哀叹时间的变化无常，　也明白孙女对动物感到新奇的原因。
　　踩着沉重的步伐经过熟悉的菜市场，仔细一看，更是被自己所见的场景震惊了！原来自己使命是所谓的菜市场中摊主的沉默寡言的帮手却是一群毫无生命力的机械人，不辞劳苦地工作着，不需要食物、饮料、休息、空气的机器。老奶奶处于极度崩溃的状态，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短短的三十年间世界的变化会是如此地大，改变到连自己也无法接受的层次。她想逃离，逃离这不是人应该存活的世界。
她懵懵懂懂地朝自己的家回去，挥散不去的可怕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那已被毁灭的大自然、那令人畏惧的科技让机械人取代了人类的画面，是多么的可怕！回到家中竟发现自己熟悉的鸟叫声原来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欲望所造就出来的假象，那扑鼻而来的画像原来只是为了净化空气而研究的芳香剂。她的精神极度紧绷，不停地摩擦着自己那冰冷的双手。
　　听到孙女和贝儿的脚步声，老奶奶赶紧飞奔过去，唯有在孙女身旁才能让她恢复平静。孙女是唯一可以让她恢复平静的人，贝儿对她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生命。可是当她看到孙女正在喂贝儿充电的那一幕，她彻底地崩溃了。